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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杂感”之三:《“化作春泥更护花”

   浦安修(1918——1991年)是彭德怀元帅的夫人。1980年,我从师大附中调到师大教育科学研究所。这个教育科研所的创始人就浦安修同志。

  在举国上下各界贤达大力支持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希望工程”的日子里,我不禁回忆起三十年前,我敬爱的师长浦安修同志,关心并带头捐助老区发展教育事业的一段不平凡往事。

   那是1985年5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我随彭德怀元帅的夫人浦安修同志登上了开往山西太原的列车。

   列车在辽阔的华北平原奔驰着。浦老似乎在专注地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而她那深邃的目光,又表明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回忆着什么难以忘怀的往事。

   几十年来,她时时惦念着山西老区的人民。1982年,她探望了那里的乡亲们以后,思念之情就更加强烈了。

   那一年,“彭德怀传记组”的同志们要外出收集抗日战争时期的有关历史资料。当年,彭总在太行山区指挥八路军抗日,浦安修同志也在那里生活战斗过几年时间,同那里的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

  1959年事件以后,彭总还曾想重返太行山老区,看望当年并肩战斗过的乡亲们;然而,直到他含冤不幸于人世,这桩心愿终未能实现,成为终生的遗憾。为了实现彭总生前的愿望,那年,浦老不顾六十四岁高龄,带着彭总终生未却的心愿,同传记组的同志们一起来到太行山区。

   那一天,浦安修同志到左权县的麻田,这是当年八路军总部所在地。车子还没进村,老远就看到村口站着黑压压的一人,原来从一大早全村的男女老少就在那里翘首等待她的到来。早在前三天,乡亲们听说浦安修同志要来,自觉行动起来,重新修整了村口几百米长的山路,为的是让车子一直开进村子里。亲人们久别重逢,止不住热泪直流。山老区人民对老前辈有着多么深厚的情谊呀!

  解放以后,浦安修同志一直在教育部门工作,她深知教育工作事业在社会主义现代化中重要地位和作用,格外关心老区的教育事业。每到一地,她总要到当地的中小学去,亲眼看一看学生和老师的生活、学习、工作情况。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她简直无法相信那就是学校:破旧的庙宇,长满杂草的屋顶,歪斜的门窗。凭借破窗棂中透进的微光,依稀可辨几张用粗糙的木板草草顶就的“桌椅”。不少学校的学生上课用的还是石桌、石凳,连上课用的粉笔都买不起,图书、仪器基本没有。有一个县,全县中小学总共才有一个地球仪。山区的生活工作条件差,教师待遇低,实际困难得不到解决,教师外流现象十分严重,师资短缺,有的学校连正常的教学都不能进行。

   看到这些,浦老心中一阵阵酸楚:在战争年代,这里的人民养育了,支援了抗日战争,为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全中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可解放都三十多年了,学校的条件竟还是这个样子……

  浦安修深感愧对于无数为捐躯的烈士,愧对于山老区的父老乡亲。山老区的经济条件还这么差,经济要起飞,靠什么?靠国家给予特殊照顾?靠先进地区支援?这都不是长远之计。要从根本上改变山老区贫困落后的面貌,最根本的是依靠自力更生,依靠发展教育,提高人民的科学文化素质,培养造就有觉悟有文化的一代新人。

   老战士的高度责任感和对老区人民深挚的感情,在猛烈地撞击着浦老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要把情况报告中央!要关心老区的经济建设,要支持发展老区的教育,要尽力帮助养育过的老区人民!

   回到北京以后,她全然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一天也没休息,连夜伏案疾书。一连几夜,她写字台上的灯光通宵未息……

   当时的教育部党组对浦老亲自撰写的《山老区教育状况调查报告》十分重视,当即决定派出调查组,会同山西省有关同志,继续深入太行山老区进行全面调查。不久,山西省政府拨出几千万元专款给太行山老区,以改善那里的中小学办学条件。

   彭德怀同志是深受我国人民爱戴的老一辈无产阶级家。他曾为我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人民军队的发展壮大,为新中国的创立与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1959年蒙冤以后,十年期间,彭德怀同志又惨遭,丧失人身自由,被长期监禁进行“专案审查”。为了回答专案组对他提出的种种荒诞无稽的质问,他怀着极大的义愤,撰写了自己一生戎马生活的战斗经历,名为《彭德怀自述》。这部自撰,就是在那种非人的境况下,用血和泪写成的。这是彭德怀元帅一生留下的最后一滴心血!

   当时,浦安修同志是我们北京师范大学的党委,也是我所在的教育科学研究所的创始人,因工作关系,我经常出入她家。

  我惊讶地发现,她是彭德怀元帅的夫人,平时吃的却是最普通的素菜,穿的是最普通的衣服,生活非常俭朴。

  有一天,我正在浦老家谈事,她家的保姆胡奶奶出去买菜。可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胡奶奶是空着篮子回来的,我疑惑地问道:“胡奶奶,怎么没买菜,没有卖菜的?“她说:“不是。这菜也太贵了点儿,不买了,吃炸酱面。”

  我万万没想到,浦老家的生活是这样的简省。这两千多元,要留做私用,补贴她的生活,还真能解决一些问题。

  但她面对这笔稿酬,却是感慨万分。她曾对我说:“这本书,不是一本平常的书。它是彭总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情况下,用血和泪写成的。所得稿酬不属于任何人所有,任何人也不能留作私用,一定要把它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

   据我所知,彭德怀同志平反恢复名誉以后,补发了数万元工资。浦安修同志按照彭总生前的心愿,将补发工资的一部分分给了彭总的亲属,以报答当年支持他、为他投身而做出牺牲的亲属的一点感激之情。而将大部分补发的工资捐赠给了彭总湖南湘潭的老家,为家乡的小学盖起了一座崭新的教学楼,以表达他对父老乡亲的怀念和感激之情。

   地处太行山区的山西左权县和武乡县,当年都曾是八路军总部所在地。彭总和浦安修同志都曾在那里生活战斗过,他们都非常怀念那里的人民,那里的教育条件又很差。于是,浦安修决定,把稿酬捐赠给当年八路军总部驻地左权县麻田小学和武乡县王家峪小学,以改善那里的办学条件。

  浦安修同志对我说:“我们国家现在还不富裕,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的钱来彻底改善学校的办学条件。恐怕要发动群众集资,改善老少边穷地区的办学条件,发展教育事业。这也许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教育事业的道路。我这点钱,是太少了,送给学校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就算是一点心意,也算是为发展老区教育事业集资带个头吧。”

   我这次跟随浦安修同志到山西省,一是要看一看山西省政府拨款以后老区办学条件改善得怎么样了。虽然在北京她也能听到有关情况的回报,但她做事特别的认真,要亲眼看看实际的情况。

  再一个任务就是,陪同她亲自将稿酬送到老区。《彭德怀自述》一书出版以后,后来又翻译成我国几种少数民族文字和几种外国文字出版,陆续寄来一些稿酬。彭总生前撰写的几篇重要军事论文公开发表,又寄来一笔稿酬。这样,截直我们出发前,几笔稿酬加在一起,总共3500元。

   浦安修同志的义举,受到山西省各级领导的高度赞扬。当时的省委李立功同志、省军区政委和司令员都为浦安修同志与老区人们深厚、真挚的无产阶级感情所感动,代表全省军民感谢浦老对老区的关心,对老区人民后代的关心。称赞浦老有远见卓识,功德无量。表示一定要号召全省人民向浦安修同志学习。

  浦老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我代表彭总把他的这最后一点心血,还给曾经养育过他的老区人民,即或是发挥一点点作用,他也会含笑九泉的。”

   我们那次到太行山老区,第一站是左权县。从太原到左权县,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跑了五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时,就连我这刚四十多岁的人,都感到累得不想动弹。

  左权县委的同志劝浦安修同志休息一两天再去麻田小学。她说:“这次来老区,趁我身体还好,我要抓紧时间多看几所学校。”

  当天下午,她从两点一直到六点,连续听了左权县领导四个钟头的情况介绍。她边听边详细地重点询问当地中小学的师资、经费、校舍修缮、教学设备等情况,并要我一一做了记录。紧接着,晚上又会见了当地的老同志、老乡亲,直到深夜。

   第二天清早,要去离县城一、二百里的麻田。天不作美,从头天晚上开始,淅淅沥沥地整整下了一夜雨,到出发时还在不停地下着。

  麻田地处太行山深处,山高路陡,而且全都是土路。遇上雨天,汽车跑起来肯定会打滑。出于安全的考虑,县委的同志劝浦安修同志改天天晴以后再去。可浦安修同志却希望能早一天看到麻田的乡亲和学校的师生们。浦老谢绝了当地同志们的再三劝阻,坚持要冒雨前往。

   到麻田村时下车时,大雨如注,雨水顺着浦老花白的头发流淌着,她的衣服全浇透了。我非常紧张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浦老,踏着淹没脚面深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心里不停滴埋怨她:这么大的雨,还非今天来不可,也不听人劝,要是让雨给淋病了可怎么办……

  从北京出发时,有关领导就嘱咐我说:“你的任务是当好浦老的秘书,跟当地负责人联络,安排行程,做好记录,还要保证浦老的安全和身体健康。因次,我特别担心,生怕她被淋病了。

  刚一踏进校门,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深深感动了。只见四五百名师生,整整齐齐地列队在大雨中等待着,“热烈欢迎浦奶奶”的呼喊声,从队伍中响起。老师和学生无一人打伞、披雨衣,在瓢泼般的大雨中,也许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心头一热,眼睛模糊了。

  浦安修同志一边挥手致谢,一边焦急地关切地大声说:“快进教室去吧,别让雨给淋病了。孩子们,听话,快回教室!快回教室!”

  孩子们不顾浦安修同志的一再劝阻,都流着热泪、跳跃着继续呼喊着:“欢迎浦奶奶!”“欢迎浦奶奶!”

  在学生宿舍,她边向学生们问寒问暖,边用手摸一摸学生的被褥湿不湿,建议学校给床铺底下多铺一些干草。

  在教师的宿舍兼备课室,她看光线较暗,建议学校给教师改善照明条件。她听说住校的中学生供应食油、猪肉有一些困难,对陪同前来的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同志说:“中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侯,营养跟不上,会影响他们的身体发育。县里能不能研究一下,特殊供给学生伙食一些黄豆什么的?”

  县里的同志当即答应。听说学校经费少,买不起图书,浦安修同志对我说:“小赵,你记下来,回北京后我们想办法给他们搞一些书来。”

   当我们离开学校时,孩子们把心爱的红领巾敬献给浦奶奶,并敬请她担任他们的校外辅导员。浦老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孩子们的聘请。

   第二站是到武乡县,在那里又访问、视察了几所学校。归期到了,可还有两件事未办妥:一是武乡县领导希望山西农业大学为他们培训农业科学技术人才;二是左权县领导希望晋中师范专科学校,尽可能多分配一些毕业生,充实教师队伍。

   我们在太行山区,已经逗留了一个星期了,而且日程安排得相当紧。白天,浦安修外出访问、视察;晚上,她不顾疲劳,一拨一拨地会见当地的老同志、老乡亲,每天都是到深夜,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我看她已经很疲乏了,就劝她这两件事是不是回北京后,打电话或让秘书办一下。但她还要坚持亲自去办。

   山西农业大学地处晋中地区的太谷市,我们回太原并不顺路。那天,我们冒雨绕行一二百里地,先到山西农业大学,同那里的党政领导同志座谈,请求帮助武乡县以优惠条件代培农业科学技术人员。农大的领导当即原则上答应,具体问题再共同磋商。

   当天,离开农大,又冒雨驱车赶到地处榆次市的晋中师范专科学校,浦安修同志在应届毕业生集会上,发表了简短而热情洋溢的即席讲话。

  浦安修同志关心、支持发展山老区教育事业的事迹,深深感动了师专毕业生们,大家纷纷表示,不辜负前辈的希望,决心奔赴具有光荣传统的太行山老区,献身于那里的教育事业。

   这是我们离开老区的最后一天,浦老奔波三百余里。原定下午三时返回太原,但实际上她风尘仆仆到达太原市区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了。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浦老受老区人民的委托,立即同北京师范大学、山西师范大学的负责同志联系,建议帮老区代培师资,支援图书、教学仪器,并且还亲自到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的书库里,为老区孩子们挑选图书。

  她聚精会神地一本一本地翻阅着,一缕银发搭到额前,也顾不得理一理……她像蜜蜂,要采撷、酿造甘甜的蜂蜜,奉献给老区人民的后代;她像伟大的母亲,要用醇美的乳汁滋养自己的儿女……

   没过多久,一千二百册精选的少儿科普、文艺读物及教学参考资料,价值十三万元的教学仪器,就分别运往太行山区的左权、武乡。这说不上是“锦上添花”,但真正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浦安修在晋中师专和师生座谈时,曾满怀地说:“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希望,看到左权、武乡的山头穿上绿装的时侯,我们老区的教育事业也穿上绿装!”

   今天,建设“希望工程”的热潮正在持续发展,全国各族人民都行动起来,大力支持老、少、边、穷地区发展教育事业。

  我们可以告慰浦安修同志在天之灵:您所倡导的集资办学,正在成为亿万人民自觉的行动。您所期望的教育事业的春天,正在一步步地朝我们走来。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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